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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 真 | 赏 花
2022年10月14日09:23
东坡说:“平生好诗仍好画”。其实,他何曾“忘我用情未赏花”呢!

东坡说:“平生好诗仍好画”。其实,他何曾“忘我用情未赏花”呢!

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花开四季。然花开花落皆有期,这生命的轮回,赋予了人间的缤纷多彩,也丰富了文学艺术。

一部《红楼梦》,几近天下花。而曹雪芹笔下的花,少不得被衍化为特定艺术的暗示象征。

怡红院内,有一株枝叶繁茂的西府海棠。春天,海棠花那烂漫的粉色笼罩了整个院子,气韵流淌,空濛灵动,一派天真自然。初议为该院落题匾,有清客便化用东坡谪居黄州的《海棠》诗首句,取名“崇光泛彩”。后依宝玉所想,为红的海棠与绿的芭蕉两全计,故题名“红香绿玉”。及至元妃省亲,方改为“怡红快绿”,赐名“怡红院”。后因那株海棠枯了半边,竟成了丫鬟晴雯命运的谶兆。

东坡其时最为得意、多赠于人的海棠诗,倒是他的另一首。那是在定惠院附近的杂花丛中,偶然发现一株亭亭玉立的海棠花,宛如一位春睡未醒、幽艳绝伦的佳人。如此之美的蜀地“名花”,竟被造物主安排在“空谷”之中,且无人赏识。东坡则如遇知音,不无置酒“散步逍遥自扪腹”,“天涯流落俱可念”。于是,海棠花成了其内心孤寂感的外化。

凡过扬州,东坡每每涉足古镇邵伯,对梵行寺的山茶花当有所闻。一次,他遇赦北归,荡舟邵伯湖上,但见“官柳长堤,临湖古寺”,“雪中土岗,山茶烂红”。待放舟停楫,在孙觉、秦观等文人雅士的陪同下游玩了梵行寺。然离开后,自觉意犹未尽,遂独自返回古寺,仔细领略山茶的娇姿。

古语云:“善观物者,要观到心融神洽时,方不泥迹象。”作为旷达、洒脱的诗人,东坡其实无意于离群索居,但仍有必要倾心与茶花的神采相交接、相融合。只见两株红艳的重瓣山茶相对盛开,在这冰雪未消、细雨纷纷的冬春之交,每朵花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若不仔细品赏,何论“春深似海”?有感于其独特风姿,遂赋诗云:

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

说似与君君不会,烂红如火雪中开。

其时,东坡已年届半百,此番乞居常州,辞官归隐,是他的期盼和心灵慰藉。“细雨无人我独来”、“烂红如火雪中开”。这是写景,更是自比,借以抒发胸中傲霜斗雪、独占春光的豪迈之情。

然而,东坡因几经迁谪的人生境遇,故对官场已深为厌恶,人世况味也觉得淡到了骨子里。他回到宜兴,赠友人邵民瞻以西府海棠花种,从给邵氏匾上题写的“天远堂”三字,便可窥见其心态。天高皇帝远,再也不要来纠缠烦我,春阳苦短,且让我兀自花下眠、酒中醒吧!

自古才女佳丽,一如春花,繁艳盛极,让人深记的却并不多。然作为东坡的红颜知己,朝云秀雅端庄,聪颖无比。东坡其时在扬州任上,对她亦思念如雨,湿了幽人梦枕:“作个归期天已许。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最为世人所知又所喜的,是那首《西江月·梅花》,云:“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这里,朝云化作一岭梅花,冰清玉洁,孤标不群。正是她的“敏而好义”,天涯相随,一同走过东坡晚年的悲凉,让后世深为敬仰。故而,朝云被曹公记得一笔,写在《红楼梦》中,列入聪俊灵秀之类、奇优名倡之流,堪与女辈卓文君、薛涛媲美。

康德说过,“美是一种无目的快乐。”不是么?花开四季,其香远播,光艳照人,如诗如画,给人们带来的是希望,更是生的愉悦与美好。东坡“秾艳一枝细看取”,对花如此品赏,且寄托自己的情怀,“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乃不失为花中之解人。

责编:李笑林 张妍妍 省文联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