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平先生的《范仲淹》出版前不久,正巧我刚去拜谒了范文正公忠烈庙。时值七月,盛夏的苏州城里遥遥地牵起一脉散发着书香的联系,一端是天平山上日光树影下的范仲淹纪念馆,另一端是江苏书展苏州展场内郭宝平先生的《范仲淹》新书首发会。范仲淹,这个课本上“先忧后乐”的“符号”,这个历史上出将入相的伟人,通过这奇妙的联系,悄然在我心里焕发了新生。
先说范文正公忠烈庙,这座掩映在天平山斑驳树影中的院落最初建在庆州,揭宋徽宗赵佶所赐“忠烈”二字榜于庙门,宋亡后迁建苏州,于元至正二十二年(1285)落成,后屡塌屡修,至今已遍淋七百多年的风雨。再向里,初夏的银杏堆叠出波澜起伏的青翠,相传为范公手植的古柏已赫然擎天。整个院落为两进,一进的正殿里便是范仲淹的塑像,其上悬着“济世良相”和“学醇业广”两块匾额;二进的花园里是碑廊和摩崖,随处可见的石刻上是历代以来对范仲淹的评价:王安石的“一世之师、由初起终、名节无疵”,朱熹的“至范文公,方历廉耻,振作士气,为宋朝第一流人物”,宋钦宗的“泰山北斗、景星凤皇”……从古至今,无数人放下出身、立场和成见,不遗余力地向后世传达范仲淹的伟大,怎样超脱的品质能如长虹贯日至此,怎能不去细究、体悟和传扬?正是抱着这样一探究竟的心理,我翻开了郭宝平先生的《范仲淹》。
《范仲淹》是郭宝平先生的第四部长篇历史小说,也是郭宝平近两年时间探访和闭关的结晶,翻开《范仲淹》,我仿佛一步踏进千年之前的北宋,亲眼目睹范仲淹在历史舞台上的沉浮。
景祐元年秋天,范仲淹调任知苏州赈水灾,刚抵达便把家眷交给手下人去安排,自己马上投入紧迫的救灾工作中,力排众议以疏通河道,救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苏州是范仲淹的故里,其四代祖先的坟茔都葬在天平山,范仲淹也在苏州为范氏家族立下了清白的家风。皇祐二年,苏州灾荒,范仲淹出钱建义庄,并亲自定下十三条族规,对公平、透明性原则和权力制约都作了突出的强调。
廉洁,向来是范氏家风的重要内容。书中《千载家风应未坠》一章描摹了这样一番情境:范仲淹与三哥范仲温一家围坐在苏州范氏祖宅岁寒堂中喝茶叙旧,范仲淹考校家中三个刚刚入仕的子侄,侄子们都能摇头晃脑地背出范仲淹寄给他们的书札:“莫纵乡亲来部下兴贩,自家且一向清心做官,莫营私利。汝看老叔自来如何,还曾营私否?自家好家门,各为好事,以光祖宗。”“彼中男儿,切须令苦学,勿使因循。须侯有事业承成人,方与恩泽文字。兼今后不乱奏人,逐房各有己恩泽,须是有事业,可以入官,方与奏荐也。”寥寥数语,便勾勒出范氏家族的风清气正,刻画出范公自身立身之正和对家属要求之严。范仲淹以绝不利用官职额外谋取私利的行为为子侄和整个宋朝的士大夫树立了严于律己的楷模。侄子们背诵的这封信在南宋由陈明仲得到真迹,陈明仲摹刻置于案头,每日自省,并将原件寄赠好友朱熹。朱熹阅后亦感慨不已,于空白处批:“凡今之仕者,得其说而谨守之,亦足以检身而及物矣。”范公何以立世和传世,一代理圣给出了他的答案。
全书在范仲淹病逝后戛然而止,而范仲淹做人做官的这个“范”却流传到了今天。范文正公祠已是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整个范仲淹纪念馆成为江苏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苏州市廉政教育基地。范仲淹不同于一般的士大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是“进亦忧,退亦忧”,在《用天下心以为心赋》中直言“何以致圣功之然哉?从民心而已”“不以己欲为欲,而以众心为心”。并身体力行,在三十七年的仕宦生涯中出任地方近三分之二的时间,所到之处,均以民为本,“求民疾于一方,分国忧于千里”。清廉更是范仲淹从一而终的操守,于己,他从不结党营私、纵容乡亲;于公,他在庆历新政中改吏治而“均公田”,以责官员廉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公的形象历经千年而愈发熠熠生辉。
书的腰封上有这样一句话:“世上有两条路,是做奋不顾身的急先锋,还是做随波逐流的大多数?我选择了少有同伴的那一条,从而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道出了范仲淹的选择与坚守。放眼如今,“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清正廉洁是我们的底色,我们有坚定的核心和数以亿计的同志,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们坚决拥护核心、践行群众路线,我们学习范公“不以毁誉累其心,不以荣辱更其守”“徒竭诚而报国,弗钳口而安身”,“吾道不孤”、范公亦应深慰!
郭宝平先生说,创作《范仲淹》时,他给自己定下的标准是这样的:“在相当长的时期里,想要了解真实的范仲淹,绕不开这书!”阅毕本书,我再重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名言,再回顾拜谒范文公忠烈庙的经历,再直视心中范仲淹的形象——我想,先生做到了。
(苏州市吴中区人民法院 成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