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雪柳,挺新鲜。单从名字上猜测,这雪柳定像雪一样冰清玉洁,像柳一样婀娜多姿。拆开快递,却让我失望。一蓬枯枝,光秃,枝细,脆,硬,摸起来扎手,原以为是盆栽花卉,却被告之是瓶插。
我望着雪柳出了神,毫不起眼,干巴巴一束,松散着,萎蔫着,犹如沙漠里弃之的一束干柴禾,没一点精神劲儿,更别提什么叶片、花苞等。由于长途贩运,包裹里抖落出不少断枝细末,撒一地。
这雪柳既不像雪,更不似柳。
我腾出一大花瓶,盛半瓶水,倒入营养液,再把雪柳置入清水中,浸个透,雪柳便开始舒枝了,不再脆了。我将雪柳插入花瓶,放在卧室电视柜上。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雪柳。雪柳静静地呆着,不摇,不曳,手摸,仍枯,仍不润。
第二天早上去看,还是那样,中午去看,仍那样。但枝条舒展开了,我拈去一些断枝,晚上去看,仍那样。
第三天也无变化。
每一天,我都要去看雪柳,我在期盼奇迹。
都一周了,雪柳仍那样。时间仿佛凝固,没一点儿动静,我都想扔掉雪柳了,我严重怀疑雪柳的家养适合度。
妻说,不急,给它一次开花机会吧。
工作的忙碌让我快忘掉电视柜上那束雪柳了。
回到卧室,就躺进皮椅里,那束雪柳,又伸入我眼里。我急,急于想见证出叶着花,可雪柳不急,它还在沉默。
妻说,放阳台上吧。对,应该让雪柳多晒晒太阳。白天,我把雪柳移至书房阳台,晚上又把它收回卧室。
这就对了。
约摸十天,当我又将雪柳端去阳台时,惊喜地发现雪柳异样了。我哆嗦着差点失手把花瓶掉到地上。
我忙叫妻过来,说雪柳发芽了。妻并没表现出如我意想的惊喜来,她踱至书房,随意看了雪柳一眼。只那一眼,妻就呆了,她伸手,轻轻抚摸那细枝,那芽苞,那么慢,在我看来,就如她在抚摸自己曾经怀孕的肚皮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细致。妻闭了眼,作深呼吸状。
我说,还没开花呢?至此,我知道平时大而化之的妻也有柔弱细腻浪漫的一面。
一天一个样,雪柳叶繁了,细细碎碎,叶间隐约可见嫩鹅黄色小颗粒冒出。是花苞。突然我有些心疼,那么细的枝,怎能承受大肚似的芽,芽儿一嘟噜一嘟噜往外冒,突突冒,破皮似冒。我凑近去的眼和嘴都吐热气,呵着叶芽痒了。我心心念念的雪柳开花了,不可抑止地开了。那束雪柳变蓬松了,变大了,变嫩绿了,变婆娑了。雪柳枝上开始布雪了,星星点点,似雪,如爆,毫无顾忌。
不想错过雪柳发芽开花。我掏出手机,我要记录这一切,记录这缓慢,记录这不急不躁,记录这不易,记录这零零碎碎,记录这不动声色,记录这毫不保留,记录这平静如水,记录这平和恬静,记录这孤傲冷艳,记录这些微清香,记录这昂扬与热烈,记录这满眼的春光,记录这等待的光芒。
窗外,暖阳如初,阳光明媚。室内,一瓶雪柳,洁白无暇。生命有时很奇妙,阳光无根,雪柳无根,无根也会盛放。
这盛放,值得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