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正开时,空气里甜丝丝的,都说最美人间四月天,如果没有槐花的身影,四月天也会逊色不少。四月天在外行走,路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远远望去,这些村庄都有相同之处,村前屋后高高的枝头上,绿色的槐叶间,隐藏着一嘟嘟雪白的槐花,那调皮的样子,像在和春风捉迷藏,却又不经意地在人们面前露出绰约风姿。
我所认识的槐花,是略带羞涩的,像一位邻家小妹。小时候的我们,也喜欢捉迷藏,房门后、柜子里、草垛间,甚至猪圈牛棚狗窝,只要别人找不到,就会一个人暗暗地得意。不知道喜欢捉迷藏的槐花是否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心情?那时的我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就像一朵朵盛开怒放的野花,村落是我们的枝头,田野是我们的天空。人和花总有相似之处,都热爱恬静的田园生活,都喜爱鸡犬相闻的天然和睦,都喜欢乡邻们的淳朴热情,都向往广阔无垠的蓝天。可如今,伙伴们早已各分东西,我像一片白云随风飘荡,槐花的身影在梦中常见,也似乎能闻到那醉人的芬芳,只是无法交谈,无法畅叙别后情,一张嘴,就无奈地醒了,无奈地回到现实当中。
我所知道的槐花,是狂野奔放的,它那不加掩饰的香气,刺激着人们的鼻翼,挑逗着人们的味蕾。有人说槐花像是野丫头,其实乡村长大的哪个不是野小子和野丫头,我怀念那种无需掩饰的狂野,我更怀念那种无所顾忌的轻松,长大的人,心思就重了,再也回不到自由自在的童年。那些批评槐花的人动着坏心思,他们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大人们总是这样,把我们送进学校限制我们的自由,把槐花采摘下来做成各种食物,真狠心。这还不是最残忍的事情,最残忍的是逼迫着孩子去采槐花,让我们亲手毁了自己的童年,毁了自己的自由,毁了自己喜欢的槐花,长大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当然,这样说似乎有些严重有些夸张,但对于槐花来说,的确是很不公的,我这才知道它们为何在枝叶后面躲来躲去,原来是在躲避被人吃掉的命运。
为何越是美丽的东西,人们越有想吃的冲动?好厨师能把菜做得很漂亮,无非是勾起食客的欲望,美丽的槐花何罪之有,凭什么沦为口中美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万事万物都是为人类服务,人除了不吃人,其它只要好吃的,尽可吃之,何况小小的槐花,吃已是给你面子。其实我后来也吃槐花,人总是难以抵制美食的诱惑,槐花香甜,可凉拌、炒食、烧汤、做馅,都美味至极。我是众多食用槐花人群中的一员,一样的残忍,甚至还多了一份虚伪。我一面写着为槐花鸣不平的文字,一边吃着可口的槐花馅包子,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也有点瞧不起自己。
但是,槐花仍在准时开放,仍在妆点美丽的春天,仍在顽强地芬芳着。今天的餐桌上,又有了槐花的身影,今夜的梦里,很可能见到它那怡然自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