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由滕丛丛执导、改编自新疆作家李娟同名散文集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播出。该剧讲述了阿勒泰牧区的点滴生活，再现了新疆的风土人情，深深地打动了无数观众，引发广泛讨论。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以此剧为主题，特别策划征稿活动，旨在增强文艺评论的组织力度和在场性，助力推出更多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的优秀作品。
在诗意栖居中疗愈心灵
——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
文 | 高媛
海德格尔曾引用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人充满劳绩，但还应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生活节奏日益加快，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荒芜令当代年轻人迫切寻求一系列“精神疗愈”的方式。由中央电视台、爱奇艺等联合出品，集结了马伊琍、周依然、于适等中青年实力派演员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一经播出便产生了热烈反响。本剧改编自作家李娟同名散文集，滕丛丛担任编剧导演。新疆壮美辽阔的山河风光、哈萨克族人独特的生活方式、人与人之间纯粹质朴的情感都令人耳目一新。本剧在展现地域风景之美的同时，也为很多陷入精神困境中的人们提供了一剂疗愈心灵的良方。
一、如画风景，展现诗意栖居的生活方式
“上面是天，深蓝明净；下面是草场，一碧万顷；森林在右边浩荡，群山在左边欺负；身边河流淙淙，奔淌不息；前面是山谷的尽头，后面是山谷的另一个尽头；自己的马，自己的牛羊，自己的骆驼，在不远处静默……”李娟用她清新脱俗的文字描摹了阿勒泰的美妙绝伦。阿勒泰正是这样一个如诗如画，近乎“乌托邦”式的“纯净之地”：山峦起伏，绿草如茵，满眼都是纯净自然的原生态风景。
剧中的摄影呈现出油画般的质感：山峰高耸入云，庄严肃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草木丰沛，河流纵横，城市里很多河道被污染枯竭，阿勒泰的水清澈见底，人们在河边洗衣、戏水、饮马，完全不用担忧水质污染问题。剧中不止一次拍摄出河水波光粼粼的状态，水，跃动流淌，水，滋养了这片土地，也孕育出阿勒泰的绝美出尘；剧中对树木的根部、枝干、叶子也都进行特写，树的根部粗壮，枝干遒劲，嫩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生姿。李文秀与巴太爬上树交谈，树成为人休息、交往的场所，似乎都有了灵性与神圣的意味；林中新鲜木耳丛生，人们从自然中寻找食物，与自然和谐共生。
在阿勒泰，植物生长自由，动物亦是人类亲密无间的伙伴。牧场牛羊成群，动物数量远多于人的数量。李文秀在清晨被黑色小羊唤醒；巴太骑着心爱的骏马“踏雪”在草原上飞驰；苏力坦守护着自己精心照顾的羊群……阿勒泰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旺盛蓬勃的生命气息，这恰是城市生活中所匮乏的，也是当下很多人在身心俱疲之际所心驰神往的。剧中特意设置了李文秀踩到牛粪，被马的头骨砸中的情节，正展现了这种纯粹的原生态之美。这里的牧民或许并不富裕，他们住着自建的房屋，甚至大多数就睡在帐篷里，天地为被，月光为衣，可他们内心充实，知足常乐，也为当代观众打开了另一种松弛自由的人生体验。牧场、小道、森林、草原，为人们提供了安身立命的家园，诗意栖居，简单生活，世代传承，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和谐境界。
二、鲜活人物，塑造坚强豁达的人物群像
与众多职场剧中塑造的西装笔挺、能说会道的“精英男”不同，《我的阿勒泰》中的男性形象与众不同，立体鲜活，展现出“原始的生命之力”。
苏力坦无疑是威严、勇气与力量的象征。他恪守传统，一开始坚决反对儿媳托肯改嫁，坚持留下孙子孙女抚养，让巴太留下放牧，都显得他有些“固执”，甚至“不通人情”。然而，即使儿子喝了张凤侠小卖部的酒雪天倒地猝死，他仍带领张凤侠三人走了仙女湾小道，在她们遇到狼群时举枪射狼救了母女俩，其包容广阔的襟怀气度令人钦佩。他坚持骑马的交通方式，回归深林放牧。面对飞速发展的社会，他的坚守看似落后，可正是因为这些坚守，很多传统的文明文化才得以传承保留，呈现出最真实的生活样态。
作为苏力坦的小儿子，巴太面容俊朗，英姿勃发。对比酗酒无度的哥哥木拉提、利欲熏心的广东人高晓亮，他无遗是一股“清流”。他身上存在着“新与旧”的交替，听从父亲安排的同时也有自己的主见。面对心上人，他勇敢表露心意，拒绝父亲让他娶长嫂的不合理要求，当李文秀因“踏雪”失控身临险境时，他忍痛射马，挽救李文秀，彰显出他的果断刚毅，最后他又回到“彩虹布拉克”，遵循自己的真实情感与内心，充分展现出纯净的人性之美。
张凤侠无疑是全剧中光芒四射的女性形象。五年前丧夫，独自一人与形形色色的牧民打交道经营小卖部。这不仅需要智慧、精细，更要懂得人情练达。在《我的前半生》《繁花》《爱情神话》中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独立自主的女性形象后，马伊琍将张凤侠骨子里的“侠义、韧性、自由、通透”都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一个商人，她并未变得唯利是图，金钱至上，有牧民在店里赊账，她能理解别人之难，不立即催账；对待女儿，她尊重她的兴趣爱好，不强制女儿走她心中的人生之路，而是适度放手，让她独立成长，堪称“反内卷”“反内耗”的家长标杆；被高晓亮欺骗情感，欺骗金钱后她并未自怨自艾，当断则断，为捍卫牧场的生态环境与不法分子进行坚决斗争。她骨子里彰显出独立自强、坚韧不拔的高贵灵魂。
戴一副眼镜的李文秀是“文艺青年”的典型代表。她始终怀揣对文学的热爱，即使写作环境简陋无比，帐篷漏雨需要塑料袋遮挡，有时只能撕下树皮作为纸张，她都能够坚持不懈地写作，这份对文学的“纯粹”令人感动。李文秀是幸运的，遇见了支持理解她的巴太，慧眼识珠的编辑，阿勒泰的风土人情使她文思如泉，那片土地滋养了她，也慰藉了无数人的心灵。
阿勒泰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导演用她的细腻深刻，捕捉了一幅幅真实质朴的生活画卷，对女性命运、对原住民适应新文化及社会变化发展过程中的心灵斗争进行了真实写照，塑造出丰满纯美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物群像。正是这些人物，令人对阿勒泰更加心驰神往，并在其中汲取取之不尽的心灵滋养与精神力量。
三、真挚情感，走向慰藉心灵的疗愈之旅
一部仅有八集的电视剧在豆瓣有8.9的评分，引发观众持续关注讨论，或许正是因为本剧在竞争日益加剧、人们身体疲惫不堪，精神世界荒芜迷茫的当下，给予了一剂心灵疗愈的良方。“去爱，去生活，去受伤。”信息化时代很多情感都可以被隐藏、被修饰，在草原大地上却生活着一群有着真实情感的人，从他们的情感历程中，观众能够找回久违的真实、真心与真情。
张凤侠怀念逝去的丈夫，她夜不能寐，独自在草原上饮酒，转场时不顾危险也要绕道当初二人相识的仙女湾，放有丈夫骨灰的饼干盒被水流冲走后，她泪流满面，都可见出她的用情至深；巴太对李文秀，李文秀对巴太，没有任何功利主义的算计，也没有过多的“欲望投射”，只有两个青年人发自内心的精神共鸣与情感爱慕；托肯与朝戈，冲破一切阻力与世俗偏见也要结为夫妇……世外桃源般的阿勒泰，不仅是他们生活的家园，更是观众的“心灵疗养院”：在繁华都市中经历过挫折的人能从张凤侠身上感受到乐观与蓬勃的精神，收获心灵的慰藉；失意的人可以从李文秀身上获得战胜困难的勇气，重拾对生活的热情；被繁杂琐事缠绕的人可以在这里看到自由，努力去追寻那不被束缚的灵魂………为何生活就一定要一成不变、循规蹈矩？为何面对世俗必须唯唯诺诺？《我的阿勒泰》为很多人的人生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更教会人们如何修炼自己的内心，向爱与美、真与善义无反顾地走去。
阿勒泰恰如一处精神原乡，能够让人诗意栖居的同时也获得心灵疗愈。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抵达阿勒泰，但在很多人心中，早已怀揣了这一方净土。正如海德格尔所言：“请赐我们以双翼，让我们满怀赤诚，重返故园。”
作者简介
高媛，苏州工业园区金鸡湖学校一级教师，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