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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砖石——《建筑师》影评
来源:泰州电影   2020年12月11日14:34
江北小城,青灰色的建筑群,雨滴飞檐,砖墙颓败,古井青苔,湿蒙蒙的空气里,弥散着怀旧的味道。

江北小城,青灰色的建筑群,雨滴飞檐,砖墙颓败,古井青苔,湿蒙蒙的空气里,弥散着怀旧的味道。

导演是隐匿的叙事者,以饱含感情的镜头,缓缓拉开一个城市的记忆,也揭开一个人少年时代未竞的伤痛和梦想。

留学博士、建筑师文新拉着行李,来到儿时的老家,城市的腹地一个叫“泰巷”的地方。任现代化大潮如何涌入,时间流入这片老城区就仿佛停滞不前,空气里都沉淀青苔似有若无的霉味。但岁月倥侗,其实早已物是人非。文新的归来,主要是为安葬母亲,龛堂前的黑白遗像,母亲眉目温柔,看得人心满是沉重和辛酸。没有母亲在的老屋,少了温情和亲切,多了一分父子间欲说还休的尴尬与隔阂。

同样欲说还休的还有岁月深处无疾而终的爱恋。曾经心仪的邻家女孩李梅,如今已嫁作人妇,成为泰巷一家面馆的老板娘,一如既往的泼辣爽利。眼角眉梢虽然难掩风霜的颜色,但仍不改当年的娇俏明艳。只是,文新再不能像十几年前那样执着跟随,那些隐秘的心事,恰似当年藏在已成文物的砖墙里的字条,早已消散在岁月的烟尘里,只余怅惘。

老巷依旧,可老巷的人们都有心事。文新发现,无论父母的遗憾,还是初恋的伤痛,都和一座崛地而起的九十九间半酒店有关,它的高楼遮挡住泰巷里诸多平房的阳光,给这里的每个人以生命的阴影。母亲风湿难愈于病榻离世,父亲满怀愧疚的孤独,初恋李梅不如意的婚姻,面对所爱之人或离去或困苦的处境,即使是功成名就、海外归国的文新,也在古城小巷的逼仄阴影里,回到当年那个小男孩时的窘迫无助。

身已归来,心却无所安放。文新选择从老屋搬离,住到与泰巷比邻的九十九间半宾馆,传统与现代,是海归博士文新基因里矛盾的两方,他还没有学会调和。文新的性格,恰似他所凝望的“敬惜字纸”古砖墙,沉稳厚重,保持最原初的笨拙与持守。他把少年的心事藏在砖墙里,任岁月的风沙侵蚀吹散。

而砌在一个人生命里的砖,恰似砌进一个人心里的孤独,并不都能被他人看见,哪怕是血缘相系、情缘相连的人。无论是父亲、初恋李梅、女友房龄,他们彼此关心,却又走不进对方心里。生命之间隔着砖墙,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却又暗流涌动。

砌在墙上的砖,亦是生命的纹理。涵东街、徐家桥、“敬惜字纸”古砖、张老太臭干、“天天见面”面馆、金马理发店、拉手风琴的大爷、蒲草、骨灰堂、墓地、母亲、父亲。一块块砖,就是一片一片记忆,连贯起来,就是一个人成长起来的路。纵使曾经拒绝承认,但砌在一个人生命里的砖,终究是奠定了他后来岁月路上的底色。

底色不改,但文新终究要超越少年的自己,直面成长后的世界。跨出的第一步,就是为生养自己的老巷做点什么。身为建筑师,他以专业知识向市政府建议:“造旧如旧”不如“修旧如旧”。与其拆除泰巷旧民居以适应城市现代化建筑,倒不如拆除正对着泰巷的酒店高楼,为留住一个城市、一代人最宝贵的乡愁,尽自己的一份努力。

努力维护的不止是自己的儿时的家,也是一方古城的历史文化记忆;这是身为建筑师对古老建筑生命的致敬,也是他对生养他的一方水土的一份郑重的交代。

只是生命充满悖论,人生的变数时时存在,美好的愿景并不总是带来理想的结果。酒店高楼的坍塌给小巷老屋带来久违的阳光,院中喜阴的蒲草不能直晒,文新爸爸在搬运蒲草盆时摔倒,猝然离世。这一次的回来,文新是与父亲的告别,生命中血缘牵系的两位至亲相继离世,儿时的联结几乎完全断裂,一直内敛沉默的文新终于放声哀哭、痛不自已。一旁曾被父亲细心照料的蒲草也枯黄萎谢,不复生命气象。

无论愿意与否,人生总是充满别离和新生。经历来来去去的波折,一个人,也终究在这变数与波折中成长,恰似历经风霜剥蚀的砖墙,也在岁月的淬炼中显出最浑厚朴拙的成色。家乡拟在泰巷旁建造博物馆,邀请文新设计,文新留在老屋,他仿佛在思考如何真正融入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他开始与自己的少年时代握手言和,与女友房龄开启新的人生;而初恋李梅也在自己的婚姻里相夫育子,各自安好。泰巷是古老的,也在以新兴的面貌迎接这个世界。恰如破土新生的碧色蒲草,古老的植物,却有蓬勃不息的生命力。

人生如砖,面对岁月的风霜,褪去青涩的模样,留存的,是更坚定、更从容的自我本色。我们应该学会把缺失的砖石,一点点的砌进生命的缝隙,弥合、筑牢。成长的意义,也恰在此时,恰在此处。

作者简介:

姜伟婧,中学语文教师,南京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泰州市校园阅读导师,泰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泰州市电影家协会会员。多篇作品在《中国教师报》、《语言文字报》、《语文报》、《江苏教育报》等全国各级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