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微风携带哀思,细雨洒落思念,总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想起与我们天各一方,已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们。此时,我想起了外婆。
小时候,我不喜欢走亲戚,但唯独喜欢去外婆家。
外婆家在河对面。我要随着母亲,乘船过小河,赤足走沙滩,再挽起裤管走过一段窄窄的田埂,才到外婆家。河畔油油的禾苗在风中起伏,像漫天的绿绸在阳光和春风中晾晒。
记忆中的外婆,单薄的背如一张弯弯的弓,脸几乎是朝地的。记忆中的外婆,总是在不停地干着活。每次去外婆家,外婆不是在剁菜就是在煮猪食,艰难地弓着腰,挪着步,忙里忙外的。但我们一来,她就会停下手中的活,拉一下我们的手,找出她平时藏起哄儿孙的小零食招呼我们。然后,就锅头灶尾忙乎着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那时我总觉得奇怪,外婆的背怎会弯成这样?妈妈告诉我,外婆也曾挺拔俊秀,有过笔直的背脊。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呢?妈妈解释说,那是被重担压弯的。小时候的我不解,就说:“那外婆为什么不挑轻一些呢?”母亲笑而不答。渐渐地,我还是懂了妈妈的话。
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生活的重担,是逃避不了,也减轻不了的。
外婆一共生育了十一个孩子,养活了八个,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抚养儿女的艰辛可想而知。即使她的儿女都已长大,儿女的儿女也又需要她抚养了。我极少看见外婆有闲下来的时候。有时看见瘦弱的、弓着背的外婆从喷着火焰的火炉上吃力地端下一大锅的猪食,我常有种担心的感觉。体积庞大的锅和佝偻瘦小的外婆形成一个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外婆的腰就是这样压垮的,外婆的背就是这样累弯的呀!
那时候的我,是那么希望,可以快点长大,可以为外婆做点什么。
然而,还没等到我羽翼丰满,外婆就过世了。我唯一感到些许安慰的就是,刚参加工作那年,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外婆封了个利市。那时的外婆,脸笑成一朵老菊花,没牙的嘴又笑得缩了进去,连连说:“我的阿妹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如今,我还是时常想起乘船过河,赤足涉沙,跑过田埂去找外婆的情景,还是时常想起外婆那皱纹满布的脸和累成弯弓的背。每次想起外婆,我总会加倍对母亲好。我要趁母亲健在,好好孝养她。不再让自己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