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出现后，当代摄影实践该何去何从”“技术与艺术不断博弈，该如何捍卫艺术的尊严”“人人都是摄影师的时代，技艺和创意哪个更重要”……8月11日下午，由江苏省摄影家协会和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举办的“第十四届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蒋澍作品研讨会”在宁召开，来自省内学界业界近10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围绕评析蒋澍摄影作品，探讨其创作风格、理念、技艺以及在AI领域的创新性实践，并就由此引发的对当代摄影的思考展开了一场生动热烈的讨论。本号将陆续刊发专家的发言文章，以馈读者。

想象力是艺术创作之核——

评蒋澍的摄影

文 |孙 慨

摄影在今天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形成了一条分界线，如果将这条分界线比喻为一条河的话，那么在河的那一边，就是我们一贯理解的通常意义上的摄影，也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的摄影；而在河的这一边，我们却不能简单地以“新摄影”这样偷懒的说法来概括它——这就是AI技术的运用给摄影理念与摄影实践带来的冲击之后的摄影世界。

其实在AI技术颠覆我们习以为常的摄影观之前，当代摄影的潮流已经将今日摄影与传统摄影在创作手法和表达理念上拉开了显著的差距，摄影的形态和面目，从观看方式到解读路径，也早已发生了实质性的巨大改变。当代摄影，可以说也是由传统生发而来，但它更多是借鉴了美术、雕塑、行为艺术等相近艺术门类的特点，悄然发育，独自生长。相对于传统美术（唯美）摄影和纪实摄影，当代摄影作品的意义并不能让观看者一目了然，我们甚至可以经常听到这样的惊呼：这是摄影吗？这还是摄影吗？——如同今天我们在AI技术生成的摄影作品面前发出的疑问。

这种让人看不懂的摄影作品，或者说这种“艰难的观看”，正是源自于影像中内涵的深度思考和个性化的意志表达。

蒋 澍《天马入梦》系列之四《窥》

蒋澍的摄影，源于生活，紧随时代，却又超越于传统。无论是早期创作的《天马入梦》系列，还是荣获中国摄影金像奖的两组作品《手机迷思》和《看见自己》，都体现了摄影家扎实的理论素养、厚实的文化积淀和丰沛的艺术想象力。——强烈的现实针对性，也可以说时代性，以及思想性和艺术性，是蒋澍作品内涵的三个基本特点。

《手机迷思》触碰了我们每个人在今天都无处可逃的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一方面是先进的科学技术成果给我们带来了种种生活和工作上的便利，另一方面是技术升级给人类自身带来的从智力到精神上的戕害——人之为人的独立性正在丧失，人正在沦为工具。蒋澍营造了十多个典型的环境，设置了许多貌似有趣的故事，创作了众多个性化鲜明的人物形象，尤其是手持智能手机的一众庸人围着《思想者》雕塑拍照的情景，喧嚣与孤独，浅薄与深刻，短暂与永恒，反差对立，矛盾组合，堪称精妙的构思，独具匠心的创造。蒋澍借此揭示了智能手机对于当代人从身体到精神的奴役，温和的批判中蕴含着艺术家敏锐的洞察力和尖锐的问题指向。而批判性，也正是当代摄影保持旺健的艺术生命力的根源所在。

蒋 澍《手机迷思》系列之《数字时代的观展方式》

《看见自己》是蒋澍深沉思考且颇具个性化特征的一组作品，也是其在影像艺术的思想性探索中不断提炼升华的结晶。他将个人的成长与生活感悟融入影像，也将经历与经验、梦境与回忆植入创作，他表达情绪，提出疑问，阐释观点，探知观念，同时也激发想象，交流认知，表达诉求，假设梦想，私密化的情感空间里埋藏着触摸可及的现实，问题指向性亦十分明确，那就是：由个体境遇衍生而来的群体性生存困惑，特殊个体的孤立存在所折射出来的普遍意义上的精神希冀。

蒋 澍《看见自己》系列之《世界那么大，我想再去走走》

蒋澍作品的另一个不容回避的特点是自拍。蒋澍在作品中以自己的形象出场，既是出于创作中所遇到的诸多现实问题，折中权衡后的考量，也是当代摄影创作中通常惯用的一种手法。在作品中，创作者的出现和在场，旨在将特殊的一个“我”，幻化为无数个身份各异、境遇千差万别的大众——也可以说是任何一个普通的社会个体，由此及彼的身份迁徙，完成的是视觉观看获得的艺术共情。它使得瞬间凝固的影像，借助于传播和观看，转化为对每一位观看者的身份互换、境遇替代，摄影在这里突破了图像固有的局限，抵达了文字的描述和阐释才能具备的情感熏染和思想浸润——艺术家用独特的想象力作为创作的出发点，最终实现的，是在作品中蓄聚沉甸甸的思想积淀，以及施加于受众的思想启迪。

作为影像艺术家的蒋澍，他喜欢阅读小说，擅长从文学作品中激发了自己的艺术想象力，也在触类旁通的感悟中获得艺术创作的启迪；善于学习的蒋澍对摄影理论和西方的艺术理念也不陌生，而这些，都是他创作的不竭之源，也是他的作品始终能保持强烈的时代性，厚重的思想深度以及丰沛的艺术感染力的根本。

作者简介

孙 慨，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常州市金坛区融媒体中心副主任，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理论类）。